穆罕默德去世后,半岛各地部落以拒纳「天课」为由,否认麦地那政权的统治权,首任哈里发艾布‧伯克尔发动讨伐变节部落的战争,用武力迫使各部落归顺并皈依。伊斯兰教成为阿拉伯民族政治统一的号令。对阿拉伯人来说,在皈依与死亡之外,别无选择,凭借武力迅速统一起来的各部落,立即转入讨伐异教徒的「圣战」。对外征服的政策,是由全面禁止部落战争和贝杜因人对劫掠的经济需要所决定的。随着阿拉伯人在伊斯兰教旗帜下的统一,他们「为主道奋斗」的热忱在经济利益的推动下,必然要走向对外征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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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麦尔执政时期(六三四~六四四),伊斯兰教开始了第一次对外扩张的高潮。拜占庭与萨珊两大帝国已在长期的战争中耗尽力量,还由于内部的社会矛盾和宗教纷争酿成严重的政治危机。因此,阿拉伯军队没有遇到居民的激烈抵抗,在那些地区还得到居民的支持。经过一系列战斗,穆斯林击溃了拜占庭军队主力,灭亡了波斯萨珊王朝,在三十年内,哈里发的版图就从中亚的乌浒水伸展到北非的小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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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征服的辉煌胜利,使伊斯兰教成为征服民族的宗教,具有自信、强大、向外扩张的特征。它把外部世界视为「战争地区」,并实行军事征服,在征服地区,对臣民的宗教信仰持宽容态度,以保护者自居,不干预民政和宗教事务,伊斯兰教教义简明和戒律易行。作为一种朴实的新信仰和令人敬畏的道德力量,足以与基督教和祆教相抗衡。刚刚脱胎于氏族社会的穆斯林社团与阿拉伯人的部落传统,对于长期呻吟于暴政之下的臣民无疑有一定的吸引力。他们感到无论在税收或其它事务上,新的枷锁比旧的枷锁要轻得多。政治统一和社会安定肯定符合人民的愿望,也有利于经济的发展。因此,阿拉伯人集中居住的军事营地,因得自各地的财富而繁荣,吸引新皈依者不断涌入,很快发展成为重要的政治经济中心。这些城市是伊斯兰教传播的基地,也是新的伊斯兰文明的发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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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麦加那神权政体向世界帝国过渡,穆斯林社团的内部矛盾也激化起来。六五六~六六一年,围绕争夺哈里发职位的斗争,衍化出哈瓦利及派和十叶派,最后,叙利亚总督穆阿威叶取胜,建立了伍麦叶王朝。………. ……….
伍麦叶王朝时期,在加强中央集权,完成了政治制度和统治机构的阿拉伯化的同时,发动了对外征服的第二次高潮。在西部,占领了整个北非和西班牙,往东扩展到中亚「河外地区」和印度河流域。到七三○年左右,穆斯林军事力量达到顶峰,在这以后,对外扩张逐渐趋于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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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军事贵族的特权统治,促进了平民阶层的反抗。他们是皈依伊斯兰教的非阿拉伯人,也包括未能名列部册的阿拉伯人。主要是为了逃避赋税,农夫大批涌入城市,变成阿拉伯部落的庇护民,但统治者出于财政考虑,并不欢迎非阿拉伯人的皈依,甚至采取严厉措施,迫使他们重返家园,缴纳先前的赋税。随着整个社会的伊斯兰化,平民的人数大大超过了阿拉伯人,并在宗教、文化、军事等方面占据显赫地位。他们作为穆斯林,在教义上享有平等地位,理所当然地要求社会和经济平等,这是伊斯兰教明确许诺的权利。可是,伍麦王朝是以阿拉伯人统治多数缴纳赋税的非穆斯林为基础的。对新皈依者实行平等,就会减少税收和增加支出,导致国家财政的崩溃。代表平民愤懑情绪的十叶派和哈瓦立及派起义,与其说是反阿拉伯人的民族起义,还不如说是反阿拉伯贵族统治的社会运动,起义的首要目标,是打破阿拉伯贵族对政治权力的垄断,并希望通过恢复早期的神权政治和正统教义,实现政治和经济的平等。在「还政于先知家族」的号召下,终于掀起了以平民为主力的大起义,于七五○年建立了新的阿拔斯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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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次重大的政治变革,反映了伊斯兰教本身有了不可忽视发展和加强。以征服民族统治者的社会结构瓦解了,新的官僚专制政体不再以血缘和民族排斥为基础。包含多民族的回教徒平民成了社会的主体,伊斯兰教是这一社会各阶层的联系纽带。各种古代文化带新的基础上融合起来,这样就为穆斯林社会开创了一个内部发展阶段,到九世纪伊斯兰帝国的经济文化臻于极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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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宗教为号召,利用人民起义篡夺政权的阿拔斯人,极力用宗教色彩渲染自己,掩饰极端的专制统治。在他们的提倡和鼓励下,各门宗教学科有了迅速的发展。乌莱玛(教法学者和神学家)阶层成为重要的统治支柱。《古兰经》作为统治的立法基础明显感到了不足,于是圣训成了补充「天启」的第二来源,以口头传述形式大量出现的的圣训,大多是伪托的。圣训的内容主要涉及伊斯兰教的社会制度与生活方式。其中虽然保留着部份阿拉伯氏族社会的传统和平民反对贵族的斗争纪录,但主要是阿拔斯王朝前期社会经济条件的托古拟制,是适应伊斯兰帝国统治需要的。从九世纪中叶到十世纪,在大多数回教徒之间大体上达成了一致意见,并通过六部经典性的圣训实录而固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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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训学发展的同时,出于法律系统化和规范化的需要,经典的教法学理论也逐步形成。阿拔斯王朝为统一教法给各地方学派施加的压力,无疑促进了这种发展,地域性的早期教法学派过渡为以著名教法学家著述为基础的四大教法学派,在教法的基本原则上实现了统一,但没有出现统一的教法学派。统一教义也是阿拔斯王朝的迫切需要,自八二七~八四七年,在三位哈里发任内,成了伊斯兰的宗教裁判所「米哈奈」(意为甄别),强制推行「《古兰经》是受造之物」的新信条,但收效甚微。至八四九年,新任哈里发放弃了这一政策,转而支持大数乌莱玛坚持的传统信仰。九世纪末十世纪初,艾什尔理和马突里迪构筑的教义学,后来被逊尼派接受为正统的教义学体系。这些事实是逊尼派宗教体在九世纪中叶确立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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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早期的政治──宗教派别哈瓦立及派趋于消亡。十叶派的政治处境更形恶化,被迫去寻找维护教派生存的新方式。八七四年,当第十一任伊玛目去世后,十叶派上层宣布,第十二任伊玛目暂时「隐遁」了,但将于适当时机以「麦赫迪」(得道者)身分返世,建立了十叶派的正义世界,大多数十叶派人作为温和的反对派,接受了这一教义,成为「十二伊玛目派」。十世纪中叶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圣训汇编和教法学派,建立了独自的教义学体系。在此之前不断分裂出去的激进派,衍化出宰德派、伊斯玛仪派,及许多极端的小派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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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纪中叶后,哈里发大权旁落,变成军事将领任意摆布的傀儡。伊斯兰帝国四分五裂,各地的封建王朝割据称雄,交替盛衰。一二五八年,蒙古军队攻陷巴格达,哈里发被杀,阿拔斯王朝倾覆。政治上分裂割据的局面一直延续到十六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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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从狭义的宗教和宗教观念看,伊斯兰教对这一时期的政治不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但统治者始终意识到伊斯兰教的价值,视为维护统治的精神支柱。塞尔柱克王朝著名大臣尼扎姆‧穆尔克,于十一世纪创办了尼扎米亚大学,用来培养推行正统教义的学者和官吏。这一做法为后代的统治者所继承。统治者往往以宗教捍卫者自居,在「圣战」的旗帜下扩充领土。在十七至十九世纪,伊斯兰世界出现三大帝国鼎立的「复兴」局面。奥斯曼帝国和莫卧儿帝国(波斯萨法维王朝奉十叶派伊斯兰教为国教),都极其强调伊斯兰教的正统和教法。尽管重大的军事和政治决策受现实的制约。但宗教规范的权威和宗教学者的地位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回教徒社会的基本结构和礼仪习俗,在几个世纪里几乎没有变化地得到维持和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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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时期,伊斯兰教法对于控制群众思想、维护社会统一所起的作用最大,在伊斯兰教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学科是教法而不是教义,教法是包罗万象的神命义务体系,其内容涵盖了人类的全部行为。通过对社会活动和日常生活施加无所不至的影响和稳定不移的压力,它确立了一套随着时间消逝人们愈加严格遵奉的行为规范,对社会一体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随着帝国政治军事力量的不断削弱,教法的道义权威反而与日俱增,并在政局的风雨飘摇之中,维持着社会组织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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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法的刻板生硬和教义的抽象烦琐,促使了苏菲派的兴起。伊斯兰教的神秘主义──苏菲主义,以个人的主观直觉和内心体验来突破教法烦琐的外在束缚,给严峻冷漠的形式主义礼仪注入了活生生的宗教情感,从而对群众产生了强大的影响,社会下层的这种自发的、单独的行动,开始是以反对奢侈时尚的禁欲苦行形式出现的,带有明显的鄙视社会风气和礼仪的倾向,因此遭到了正统派的敌视和迫害。十一世纪以后,「伊斯兰教权威」安萨里将神秘主义引入正统教义,限制了它的极端趋向。苏菲派逐渐把大部分回教徒引向神秘主义,在伊斯兰教内部开拓出一股自我复兴源泉,使伊斯兰教能在以后的几个世纪里,维持住自身的精神活力。苏菲派的发展,涌现出大批有狂热信仰的传道者,投身于伊斯兰教的传播和深入。在十七和十八世纪,大大小小的苏菲教团蔓延到伊斯兰世界的每个角落,特别是地方和下层的教团,追随回教徒商人的踪迹,到异教徒中传道,在他们奠定的基础上,教法学家和教义学家才有可能进一步施加影响。主要是他们的自发努力,伊斯兰世界在非洲大陆、印度、印度尼西亚、中亚、小亚细亚、以及西南欧不断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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